进入后台管理设为首页加入收藏
首页艺术简介艺术相册在线展厅艺术资讯个人收藏归耘闲话交流园地
艺术资讯 您的位置是:网站首页>>艺术资讯
 
最新评论
最新动态
但知此物非他物 莫问今人犹昔人——方向乐意笔人物观后
【字体:
2013-05-03 16:08:58
已阅读 1322
        或许年龄真的有些老大了,俯思往事,皆在十馀年前。我得知向乐兄是在老友李光洲处,那时,我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聚集钱塘一隅的九溪,日日饮酒高呼,不问世事。好在钱江有鱼虾之盛,五云富芹藿之产,时或不济,二三好友頃筐堲之,未几便盈盈可归了。而慵懒如我,若家中乏粢,即于饭时踽行村中,于香气最盛者,排闼而入,主客相揖而坐,待雍鸣徹食,这一日便也过去了。李光洲就是我经常叨扰的人家。光洲原在视传,后中心不耐,遂退学专攻油画。大家在课业之馀经常聚一起,向乐兄的大名,大概就是那时在席间闻说的。彼时他已经临近毕业,后又谋食南北,踪迹不定,我与他始终未获交集。又数年,友人在苏州办光洲个展,我忝在知己,故往奉祝。席间得识向乐兄,把盏谐晤,渐有嘤嘤之意。他那时已定居苏州,与朋友操持一个工作室,生活繁忙而清苦,然犹点染不辍。晚间我与内子借宿他处,因获观近年所作,大抵途径在八大石涛之间,取象于花鸟虫鱼,用笔立意皆造简静。当时不禁有些诧异,我知道他出生长大皆在内蒙,且平日举措豪爽,不矜细行,何以造笔立意如此?由于时间匆忙,未能深究,翌日便匆匆回杭。未想后来大家渐拘家业,那种形如野麋的日子,逐渐成为过去。又数年,我谋食关外,江南师友故旧,鱼鸟花虫,外兼烟柳一抹,青峰数幛,皆归梦寐。

        壬辰岁杪,我携内子南逰,途径苏州,因过向乐兄处。临行时,他检出一本小册相赠,蓝布封面上题有“归去来兮”四字,内中作意笔人物,都有数十帧,取意古人独处伭默之际,或据石、或临轩、或携琴、或摊书、或洒扫、或垂纶,墨色明净,意象玄微。画中人物虽有不同,而眉宇之间流露出的种种神态,我则再熟悉不过了。我知道,是皆夫子自道。

        画家自肖其貌,大概始于王右军(303\321~361\379,名羲之,字逸少),唐张爱宾(815~867,名彦远,字爱宾)《历代名画记》卷五“王羲之”条,夹注引《晋书》,谓有“临镜自写真图”。现在通行的《晋书》中并没有相似的内容,可能爱宾所见传本不同吧。宋人米芾似乎见到过类似画作,他在《书史》中留下这样一条记录:“王右军《笔阵图》前有自写真,纸紧薄如金叶,索索有声。赵竦(字子立,生卒年不详)得之于一道人,章惇借去不归。”他应该是在赵竦家见到的,成书于元祐年间(1086-1093)的《宝章待访录》对这幅写真的下落交代更为详细,当时章惇告诉他,写真从赵竦那里借来后,又被蔡河“拨发”了。这显然是一种托词。蔡河是北宋初年汴京连接汴、洛、淮、沔重要的漕运河流,蔡州正处在这个枢纽位置,元丰三年(1080),章惇因事贬蔡州,掌管本地漕运当然是他的本分了,而是所谓的“拨发”就是“调拨发运”的漕运术语。或许是鉴于米芾在收藏界“恶名”,章惇才用这句“请问诸水滨”来避免他的纠缠。米芾在《画史》中又记载了另外一幅“自写真”:“张修(毗陵人,神宗熙宁三年[1070]进士),字诚之少卿家,有辟支佛,下画王维,仙桃巾、黄服,合掌顶礼,乃是自写真……是真笔。”这幅自写真米芾极为看重,后来在遇到其他命为王维的作品时,便以此帧做为判断的基准:“荣咨道(生卒年不详,神宗朝尝官协律郎),字询之,收《雪猎图》,命为王维,不类张氏辟支佛所画合掌象,林本(木)类蜀人笔,雪山精好,是唐物,维则未也。”

        王羲之当年对镜写真的用意,大概是有以自鉴,《韩非子》云:“古之人,目短于自见,故以镜观面;智短于自知,故以道正己。镜无见疵之罪,道无明过之恶。目失镜,无以正鬓眉,身失道无以知迷惑。”

        汉代李尤的镜铭寓意简赅:“铸铜为鉴,整饰容颜,修尔法服,正尔衣冠。”

        这或许是古人在道德节操上自我磨砺的一种手段。而王维的自写真与王右军的有所不同,他在画面上建立与圣人的联系,这是供养人常用的手法。只是那些不具备绘画才能的人,只能借助他人之手,并且很难奢望,画家按照自己的意愿,将他们安置在那个向往的世界。我们从米芾对张修藏品的推崇可以看出,王维在绘制这幅功德时,用意定是相当审慎了。我们不禁会猜想,王维定会为拥有这样的才能而感到庆幸,相较于他人而言,绘画使他具备了在尘世与他向往的世界之间自由穿梭的能力。绘画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魔力,自然会引起后人对它依附性地位的不满,《历代名画记》的开篇将绘画与礼乐名教相提并论,谓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如果这句话仅就绘画的功能而言,原无特殊之处。古人图绘,大多依附经典,自是不必多言的了。明代的宋濂(1310-1381,字景濂,号潜溪)在他的《銮坡前集·画原》中云:“古之善绘者,或画《诗》、或图《孝经》、或貌《尔雅》、或像《论语》暨《春秋》、或著《易》象,皆附经而行,犹未失其初也。下逮汉魏晋梁之间,讲学之有图,问礼之有图,列女仁智之有图,致使图史并传,助名教而翼彝伦,亦有可观焉。”

        宋濂描述的大概就是以“左图右史”的方式传播知识的时代,图绘的主要任务是裨补文字在功能上的欠缺。而张彦远的目的似乎并不仅止乎此,既然图绘与六籍同功,那么画家自然也就拥有与撰述经典者相同的地位,他们与圣贤一起尽造化之秘,参天地之化育。后来作者踵美前贤,于此致意再三,宋人邓椿(字公寿,生卒年不详)撰《画继》将“轩冕才贤”“岩穴上人”次于“圣艺”“侯王贵戚”之后,便是遥承爱宾遗绪了。

        随着绘画地位的不断提高,它在文人的知识结构以及精神世界中逐渐占据重要的位置。在人生进退之间,绘画在精神上的关照尤其不可忽视,即便自己不能操笔,也可以通过与画家的交往来弥补这一不足。

        熙宁九年,王荆公(1021-1086,名安石,字介甫,号半山)二次罢相,请祠江宁,以钟山为归老地。从他的父亲王损之(994-1038名益,字损之,一曰字舜良)通判江宁以来,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位曾经欲以己学经济天下的名臣,如今已身心疲惫。在他与参政王珪(1016-1085,字禹玉[ 荆公与王禹玉同年进士。叶梦得《石林燕语》云:“本朝以科举取士,得人为最盛。宰相同在一甲者,惟杨寘审贤榜王禹玉珪、韩子华绛、王荆公安石,三人又皆联名,前世未有也。”])的一封信中透露出当时的心境:“顾自念行不足于悦众,而怨怒实积于亲贵之尤;智不足于知人,而险诐常出于交游之厚。且据势重而任事久,有盈满之忧;意气衰而精力弊,有旷失之惧。”

        荆公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打消神宗再次任命他为宰辅的念头,希望王禹玉能从中斡旋,即使“不获通章奏”,能得“一言”之助亦可,以便他能离开是非之地,归老钟山,足山林之志。

        元丰七年(1084)七月,苏子瞻(1037-1101,名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过金陵,与荆公游:“时见荆公,甚喜,时诵诗说佛也。”(《苏文忠公全集·与滕达道[1020~1090,讳甫,字符发,后避高鲁王讳以字为名,而字逹道,东阳人,为范仲淹外孙。]》)荆公晚年殚心禅悦,与早年举措大有不同。他与子瞻以前在学术、施政上每持异见,但晚年都醉心瞿聃,倒也殊途同归。此次会晤,两者极尽欢愉。胡元仁(名仔,字元任,生卒年不详)《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五引蔡絛(生卒年不详,字约之,蔡京次子)《西清诗话》,对这次会面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元丰中,王文公在金陵,东坡自黄北迁,日与公游,尽论古昔文字,闲即俱味禅说,公叹息谓人曰:‘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东坡渡江,至仪真,和《游蒋山》诗,寄金陵守王胜之[ 1015-1086,名益柔,字胜之。]益柔,公亟取读之,至‘峰多巧障日,江远欲浮天’乃抚几曰:‘老夫平生作诗,无此二句。’又在蒋山时,以近制示东坡,东坡云:‘若积李兮缟夜,崇桃兮炫昼。自屈、宋没世,旷千馀年,无复《离骚》句法,乃今见之。’荆公曰;‘非子瞻见谀,自负亦如此然,未尝为俗子道也。’”

        由此可见,荆公与子瞻的矛盾,主要是集中在学术与政见,然于文章道德,彼此钦慕。子瞻在《答张文潜[ 1054-1114,名耒,字文潜。]书》中对荆公的举措有这样的评价:王氏文非不善,然欲天下同己,虽孔子亦不若是也,尔后有颜渊之仁、子路之勇。是以繁华杂蔚,不同于荒瘠之万里白苇也。这里的“文”大概值得是指荆公的《三经新义》,这是一本官方钦定的科举读本,学子进阶,舍此无由。子瞻的“繁华杂蔚”与“万里白苇”深中其弊,然犹是针对执政而发。此时荆公已请祠钟山,从政治的中心退将出来,这些矛盾自然也就消除了。

        在与王禹玉的那封信中,我们能够看出晚年荆公在思想上的沉闷,多年来宦海浮沉,亲旧零落,不免心生幻灭。元丰初年,金陵李士云(金陵人,生卒年不详)为他写真,那定是一幅杰作,我们可以从荆公的诗句中看出内心的震动:
        我与丹青两幻身,
        世间流转会成尘;
        但知此物非他物,
        莫问今人犹昔人。

版权所有:方向乐 邮箱:fangxiangle@163.com 苏ICP备18064046号 技术支持:易动力网络